1939 年,納粹德軍開始在歐洲大規模設立猶太區 Jewish Ghetto,將各地的猶太人驅逐至一個小小的圍城內居住,並逐步把他們送至集中營及滅絕營屠殺。德軍的惡行既由排除萬難逃離集中營的人曝光,也由所有人一字一句親自寫下歷史。
二戰前,波蘭是整個歐洲最主要的猶太聚居地,Emanuel Ringelblum 自幼受猶太文化薰陶,博士研究亦以猶太歷史為題,奠定了他日後承傳猶太文化、更於二戰時期救助猶太人的基礎,可惜他一家人也被逼遷入華沙猶太區。
即使居住環境惡劣,他亦不忘自己歷史學家的使命,發動「慶祝安息日」行動,聚集區內外的同儕、作家、記者、科學家或尋常百姓,只為紀錄日常,把區內生活留傳後世,行動之秘密程度連猶太區內的人也沒有發現。他們不只記下種族滅絕的大奸大惡,更收集車票、海報、報章、書信等日常;有能者如 Ringelblum 本人則密密以第一身寫下紀錄,仔細形容區內環境、交通等生活細節,又訪問不同百姓,年紀、信仰程度各異的大眾,務求全面紀錄三到八十歲的當時苦況。
計劃啟動了不久,他們大抵知道自己不會親眼看到紀錄公開、控訴德國的一天,但他們繼續為後世書寫。終於到 1940 年 11 月,華沙猶太區封鎖,Ringelblum 心知不妙,猶太人加速流放。於是他們不待紀錄「完成」,匆匆讓大家把文物收在鐵罐、牛奶瓶中並立刻埋下。最後由倖存的僅三位行動成員,於戰後把鐵罐重見天日。
可惜華沙於戰爭中全毁,重建時把地基加高,最後三批埋藏於不同地點的文獻,只找到兩批,餘下一批仍於舊城區腳下。有傳位置應在現今中國大使館附近,曾挖掘卻無功而還。而文獻則存放於華沙猶太歷史研究所內,讓世人銘記歷史,也記得再平凡的人、再微薄之力也同樣地一同在書寫歷史。
而當時紀錄日常的行動中,收藏的文物包括「海報」,其實當時的猶太區內仍不時有文化活動,以便德軍進行「馬照跑、舞照跳」的大外宣。
對德軍來說,猶太區是暫設措施,等待「最終解決方案 Final Solution」的過程;但對猶太人而言,這樣的生活已看似永遠,必須「復常」,於是文化、娛樂、教育也慢慢重拾。最初的演出是源自針對猶太人的政策愈見嚴厲,演藝人員要掙扎求生,於是較富有的家庭願意聘請他們,在家中閣樓、地下室等作小型演出。而為免不受歡迎的客人不請自來,更有新興的「文化導遊」站在街角等客,並帶領觀眾走過五曲十三彎的小路才抵達秘密演出場所。慢慢這種演出變得普及和商業化,規模稍增,也變得更公開,在咖啡店等公眾地方演出。後期更有 Yiddish 語及波蘭語的劇院於猶太區內建成,每周更換劇目,居民久不久進場享受娛樂,忘卻世俗煩憂,城市「一切如常」。
研究指,德國針對猶太人的政策並沒有仔細說明限制文化活動,反而似是讓各地區人員自行決定,德軍亦樂得讓猶太人自娛,不要思考政治、未來或抗爭。因此各區限制鬆緊不一,既有嚴格審查演出內容的,也有隻眼開隻眼閉私軍官,甚至有猶太區曾讓鼓勵反抗的劇目演出。
除了猶太區,環境更惡劣的集中營內亦仍有少量文化活動繼續。
奧斯威辛等多個集中營,都有由德軍組織的猶太人樂團,在「大時大節」演奏,如德國節日慶祝、私人派對等。可惜他們亦有時會在處決其他同伴時作背景音樂,多數在一個美麗的星期日下午,在荷槍實彈的軍人包圍下,在毒氣室前演奏動人樂章。生還音樂家說,最痛苦的是在新人抵達集中營時,在火車軌旁演出,他們更會按火車出發的不同國家挑選合適音樂,給予來者假希望,卻眼睜睜看著半數人直接在他們的音樂下步向死亡,內疚一直纏繞。
這些音樂家成為了德軍的音樂奴隸,隨傳隨到為軍人演奏,但他們亦或多或少擁有特權,最少被隨意毆打的機會減少。而氹得軍官高興的話,更會令整倉同伴的待遇提升,這些音樂家的生存機率亦較高。除了為德軍演奏,亦間中可供同伴欣賞,喚起他們戰前的記憶,重燃希望。
研究集中營音樂的 Fackler 提醒,即使世界再壞,娛樂並不可恥,也是對抗恐懼、不讓其蠶食心智、保持行動及思想自由的體現,要生存,更要 ‘survive culturally’。
相關地點📍﹕
- 華沙猶太歷史研究所 Jewish Historical Institute
- 波蘭猶太人歷史博物館 POLIN Museum of the History of Polish Jews
- 奧斯威辛集中營 Auschwitz Concentration Camp (位處波蘭境內)
- 泰雷津集中營 Terezin Concentration Camp (位處捷克境內)
參考資料:
- From Associate Professor Avril Alba, University of Sydney
- Who Will Write Our History?: Rediscovering a Hidden Archive from the Warsaw Ghetto by Samuel D. Kassow
- Theatrical Activities in the Polish Ghettos during the Years 1939-1942 月y Moshe Fass
- Music in Concentration Camps 1933–1945 by Guido Fackler